《中国书画报》2013年第35期《艺苑往事之二》
费新我的“不化”
上世纪70年代,我得到林散之先生的一幅书法,内中有字不识,正好去见费新我先生,就带了去,让费老认。费老亦是书界泰斗。我展开书作,费老看了一会儿,摇头说,看来要问林老本人了。草书难识,有个别字不识也在所难免。后来谈到书法笔力的修炼,费老赞林老书法已入化境,我随着赞费老的字也已入化境,他摇摇头十分认真地说:“我的字‘不化’,但愿日后能‘化’。”说后,他竟陷入了沉思,至今我还难忘那沉思的表情。
那时,江苏出版社计划出费新我的书法字帖。(当时出版业刚恢复,能出一本这样的字帖确是不寻常的事。)费老十分认真地写了一遍又一遍,又将字帖中不大“顺眼”的字挖去重写了补上,这样五次三番地改。作为后辈不便直说,现在想来,费老字的“不化”,也在于他太“认真”。其实,书法而已,但写无妨,而“功夫”则在日常的锤炼中。至于这样反复“挖补”,单个字或许较前好,但是整幅的“气”则被挖断了,这得失是不言自明的。再者,一经挖补,便失却了以前的“自在”。你看颜鲁公的《祭侄文稿》,有些圈改,反而姿态横生,更得自然之妙。后学者也可揣摩颜鲁公写字时的情形,更便于学习研究。
林散之的“啄”
1980年左右,林散之先生写丈二匹巨幅书法,我闻讯前去欣赏,想看林老怎样写这样的巨幅大字。可是去迟了,字已写完。林老正在作品一侧边休息边看,聚精会神地看。突然要人端墨拿笔,他执起笔奋力地在几行首字的第一、二笔上用力去“啄”,鸟啄食一般,骤雨旋风,让我吃了一惊。以前读书论,笔法中有论
“啄”字的,终不解;又有“高山坠石”“骤雨旋风”等说,也不甚解。这次看林老的“啄”笔,有顿悟之感。
分析林老用“啄”笔处,实有依据。巨幅大字,行气很重要,林老写后一定觉得几行首字略显单薄,这样将几行首字的某笔加重,更增加气势。不过加重之法,用“啄”笔而不是“描”,使所加之笔入木三分,用笔重而有力度。
由是又想起一次见到林老写字时的情景,那是在武中奇家中。林散之去武老家议事,恰我在侧,武老便叫林老写字。只见林老拿起书桌上的羊毫笔,嘴角向下一沉,便笔走龙蛇地写了起来,面颊涨红,似用丹田之力。
林老耳失聪,(故落款喜题散耳)写完,武老和他笔谈。武老在一片纸上写道:“好,写得好!”林老笑笑说:“班门弄斧!”因失聪,林老声音奇大。武老爱开玩笑,又拿一纸,手指“班门弄斧”四字,林老会意,挥笔写就此四字,大家呵呵大笑。
一点似羲之
读书史,知有“一点似羲之”的掌故。说王献之年幼时练书法,用尽三缸水,日习夜练,后觉有进步,拿去给他母亲看。母亲指着一个点说,“我儿磨尽三缸水,唯有一点似羲之”。谁知这“似羲之”的一点原是羲之所为,献之在将字拿给母亲看前,先拿去给父亲看,看到某字时,王羲之见少写了一点,便顺手拿笔补上。谁知这顺手写就的“一点”,却让明眼人一眼看出!
先前觉故事而已,难免有些演义。但上世纪80年代,有一次江苏画院给一宾馆画布置画,某中年画家画了一幅丈二《钟山晓雾图》,亚明老师过来看,画家让亚老师批评。当时只有我在场,亚老师说山石皴得弱,便拿起笔,顺手皴了几下,画面顿生精神。后来宋文治、魏紫熙等老师过来,异口同声说:“嗯,这几笔皴得不错!”画家不说,但我心里明白,这“不错的几笔”恰恰不是他画的。
“认真”没饭吃
亚明老师诙谐,谈到画画和做人,说画家人品重要,做人要认真,但他又把话锋一转,说画画不能“认真”。他的意思是画画要避免僵、死、刻板、无生气。他调侃说,一次孔子到某地游学,肚子饥饿,派弟子去村上找饭吃。弟子问一老翁,老翁听说是孔子的学生,说:“我写个字你认,认出来就给饭吃!”便写了个“真”字,弟子看了,便说:“老先生,这是个‘真’字。”没想到,老翁摇头,说:“回去问你老师去!”弟子纳闷,回来问老师,孔子叹息一声说:“回去,认‘直’‘八’二字!”弟子回去,果然拿了饭回来。弟子不解,孔子曰:“‘认真’没饭吃!”事出何典不知。
本文曾发表于《中国书画报》2013年第3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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